福建莆田農(nóng)諺(2)
謝了荼蘼
芒種不出稻,夏至稻出齊
。芒種到時水稻不會抽穗,但是到夏至就抽穗齊了。一到“糧尾”時,農(nóng)家便巴望著早稻成熟,一天挨著一天巴望著。
蟬叫二十天可割稻。
原來蟬在提醒農(nóng)家振作!
十日齊,十日垂(hié),十日落灶前。
十天之內(nèi)抽穗齊,過十天,稻穗灌漿下垂,再十天,這時大約是小暑過后五天,早熟的稻子可勉強收割了。歲月催人老,可是這時卻巴望日子快一點。
小暑希懷。
農(nóng)家在早稻成熟之前為了濟急提前開鐮,割一點稻子充饑,莆田話音叫“希懷”,“希懷”往往是在小暑那一天。
六月初三雨,晝夜秋分天。
很靈驗的農(nóng)諺。六月初三下雨,這個夏天就會多雨涼快,但未必都是好事。經(jīng)常下雨,空氣濕度大,人比較容易生病。稻草、谷子也不容易曬干,剛曬出來,看看又要下雨了,又得收起來,如此多次反復,令人疲憊不堪,乃知禍福相依之理。
六月北風告當當。
莆田南北洋平原夏天一般刮東南風,下半夜常刮西風。一旦刮北風或東北風,則是臺風要來了。南洋平原話音“告當當”原來指的是稀飯稀到都是湯,幾乎看不到米粒的樣子。說天氣“告當當”,意思是“到處都是水”。過去木蘭溪流域河道彎曲,年年臺風暴雨鬧水災,田野上都可以撐船。
北動南風岸(ǎn)。
岸是偉岸高大。在南洋平原上看,北面有閃電,一般不會下雨,但是第二天會有大南風。
西舐沒靈味。
如果西面有閃電,不必去理睬,一般不會有雷陣雨。
赤營舐,抱仔走(zǎo)門里。
這個諺語靈驗,我懷疑“赤營”應該是東嶠鎮(zhèn)的“赤歧”之誤。赤歧在南洋平原的東南方向。如果閃電在東南方向,雷陣雨說到就到,抱孩子跑進門內(nèi)都來不及。
雷拍晝,雨現(xiàn)到。雷陣雨,莆田人叫“西北雨”,通常是在午后,雷越早越可怕,雨也越大。如果中午打雷,雨馬上就到。如果傍晚或夜里才打雷,那就叫“西北尾”,即使下雨也是小雨。莆田有“西北雨”時,常常是連續(xù)幾天。但是第一個雷陣雨往往是小范圍小中雨,一般是第二天雷陣雨才會下到南洋平原上,所以老家有“第二個西北(雨)”的說法。第三、四天下“西北雨”可能性也比較小。
西北雨不過闊口橋(也稱“西北雨,不過路”)。
“西北雨”來去突然,常常是橋或路的這邊有,那邊就沒有。
烏云入河街,西北十八個。
晚上看到一塊烏云孤零零地飄過天河(銀河),這是很奇異的天氣現(xiàn)象,常常會連續(xù)下十幾天的雷陣雨。
早田(早季)南洋割到北洋,下季北洋割到南洋。
舊時有田地又沒有足夠勞動力的人家通常要雇傭短工割稻子。短工來自“界外”,他們的農(nóng)作物主要是地瓜,所以早稻成熟時他們家里沒有農(nóng)活,就出來受雇賺錢。南洋平原上稻子割完了,北洋平原上水稻也成熟了,他們從南洋平原一直割到北洋平原。晚季水稻卻是北洋平原上先成熟,所以他們就從北洋平原一直割到南洋平原。農(nóng)家順應天時,方有歲月悠長。
布大暑田,布交秋田。
晚季水稻插秧一般是在大暑節(jié)氣里完成,最晚也得在立秋節(jié)氣到來之后幾天內(nèi)插完。上世紀七十年代起,就以陽歷8月1日前為限,最為簡易。
七月半,紙錢灰飛。
七月最為炎熱,中元節(jié)祭祀祖宗,俗語謂炎熱乃因“公媽擠”。祭祀之后紙錢燒成灰,被風飄起,人們說公媽走了,“天時”轉(zhuǎn)涼了。這時如刮小小的東北風,叫做“秋風頭起”。天頂月圓,人間月半,中秋節(jié)最是令人思家。
七蔥八蒜。
七月種蔥,八月種蒜。有了蔥蒜,生活就有滋有味。
立秋處暑,熱死老鼠
。立秋、處暑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兩個節(jié)氣。處暑的“處”字意思是“止”,因為熱,卻順理成章地被誤解為“到處熱死了”。物極必反,熱極涼來。
白露雷雨都去厝。
白露過后,一般不會有雷陣雨了??墒强傆欣猓?975年農(nóng)歷九月十八那天,我鄰居一小伙子結(jié)婚,午后到夜里就雷霆雨暴,驚心動魄。老一輩人經(jīng)常用“六月飛霜”來解釋稀有的反常天氣,所謂非其時有其氣。
八月初三灶公生水,八月十八大水發(fā),八月十八翻江水。
每月的初一和十五,太陽和月亮對潮水的影響最大,常常導致天文大潮,但是天文大潮實際上延遲到初二、初三和十七、十八發(fā)生。其中八月的初三和十八如果遇到臺風,則大潮與臺風共同作用,引起的災害會格外嚴重。
八月八,八仙曬龍袍。
這一天據(jù)說很少下雨。
云蔽中秋月,雨打上元燈。
中秋節(jié)烏云蔽月,元宵節(jié)就會下雨。天有天的韻律,常常靈驗,亦常常不靈驗。信者智,不信者慧。
十月回小陽。
“秋老虎”肆虐。
雁鳥飛落海,厄早起來拾狗屎;雁鳥飛落山,厄早起來拾薯干。
傍晚大雁成群向東北方向飛行,預示明天向晴;向西南方向飛行,則明天可能陰雨。燕子沒有這種行為。不知道莆田習俗里為什么把“拾豬屎”說成“拾狗屎”?有過“拾豬屎”和“拾薯干”的鄉(xiāng)下孩子都懂事有擔當,成器可期。
交冬滿洋空。
到立冬這一天,南洋平原上的水稻都收割完畢了?!疤鞎r”涼爽,孩子們把雞鴨牛羊放到空田地里覓食,自己或撿稻穗,或跑跑跳跳玩青蛙,其樂融融。
十月十五會落雨;十月廿九會落雨。
這兩天,莆田民俗備辦簸箕篩祭祀無家可歸的亡靈,祭祀后把香火插在室外路邊,稱為“布靈”??墒遣恢罏槭裁催@兩天常常會下小到中雨。南洋平原上種蠶豆、麥子時都會提防這兩場雨。
小雪種小麥,大雪種大麥,大麥出出看冬至。
大雪節(jié)氣中期地瓜撅起后,地瓜田種大麥還勉強來得及。但是有個極限,要確保大麥至遲在冬至來臨時露出土面,否則這大麥到清明節(jié)收成時來不及成熟就已經(jīng)枯死了。各種作物生長有時。
冬至月頭,寒凍年暝兜;冬至月尾,寒凍正二月。
“年暝兜”就是農(nóng)歷年底。舊時人們“可憐身上衣正單”,多少農(nóng)家孩子單衣赤腳過冬,凍得瑟瑟發(fā)抖,難怪對寒冷敏感。
愛吃丸子天八光。
莆田民俗,冬至早上吃糯米丸子,小孩子頭天晚上參與搓丸子,盼著吃丸子,可是天就是不亮,冬至是一年中夜最長的一天。
初三十八晴。
農(nóng)歷十二月初三如果晴天,就會一直放晴到十八日;初三如果下雨,或陰天,就會一直陰雨到十八日。十八日的天氣狀況也會一直影響到大年三十,但是不如初三那樣準確。莆田人特別重視初三天氣,是因為初三之后漸近年底,要安排掃塵、拆洗被褥等活兒,干干凈凈過年?!坝绣X沒錢,掃塵過年”,期待明年更加美好。
日食初一,月食十五。
日食總是發(fā)生在農(nóng)歷的初一,月食總是發(fā)生在農(nóng)歷的十五,這是農(nóng)歷歷法科學性的完美體現(xiàn)。初一、十五是莆田最好的日子,初一、十五不必問路,做什么都行。
月畫日大,日畫苦旱。
蘇洵《辨奸論》里說:“月暈而風,礎潤而雨。”外地民間有這樣一句諺語:“日暈三更雨,月暈午時風?!钡瞧翁镞@個諺語意思是月暈則第二天會大晴天,而太陽周圍出現(xiàn)彩色光圈則預示干旱天氣。
早雨不成,晏雨投暝。
這是莆田天氣特點,如果天亮前后下雨,一般下的時間很短,而且此后整天都不會再下雨。如果天快黑時開始下雨,則雨會長時間持續(xù)。這個諺語非常靈驗。這個時候如果哪個孩子尚未回家,最令父母牽掛。
噴(濺)幾點回南。
無風而下幾點小雨,一般是風向要轉(zhuǎn)南了。
初三月戈,初四月鼻,初五月照路。
這時的月,似弓,似彎彎的小船。莆田話卻說初三月有“腳”,初四月有“鼻”??匆娫赂?、月鼻,心里不免驚嘆,時光飛逝,又一個月來了。
初三十八,水漲吃晝時候;初十廿五,早陣晏陣。
莆田話“陣”是滿的意思。每個月的初三和十八海水漲滿是在吃中午飯的時候(和半夜時),而初十和廿五滿潮是在天亮和天黑時。天作有時,潮汐有信。濱海之人,以此趨利避害,知道何時出去討海,何時回到岸上。潮汐與性命交關(guān),非同兒戲。唐代詩人李益在《江南曲》一詩中寫道:“嫁得瞿塘賈,朝朝誤妾期。早知潮有信,嫁與弄潮兒?!迸眱号c潮汐都誠信可靠,天下男女亦當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