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肅古浪縣香林寺
紅鵬桑
香林寺,位于古浪縣城東南古浪峽腹地,十三里堡界牌墩處。那古浪峽東面是雄峻崢嶸、峭壁巍峨的鐵柜山;隔河對峙的便是香林古剎。
自古以來,香林寺蒼松翠綠,層巒疊嶂,山光水色,景色宜人。據(jù)古浪縣志記載:“香林寺與鐵柜山對峙。河?xùn)|為道院,河西為禪舍,兩岸鐘聲噌吰相應(yīng)……而香林寺尤為巍然深秀。”從歷史的記載推想,香林寺在過去的歲月里,曾經(jīng)有過輝煌燦爛的鼎盛時期。
清代古浪知縣徐思靖寫的古浪十景詩《香林晨鐘》中就有“參差十廟紅墻置,一片鐘聲報曉晨”等美麗的詩句。
事實上香林寺除了有河水咆哮、山勢嵯峨的古浪峽和鐵柜山的映襯外,更有它自身的獨特之處:登高而觀,香林寺坐落在四面環(huán)山的峽谷之中;春夏之時,草木蔥蘢,香花遍野,高低錯落有致,景色誘人;秋天來臨,天高氣爽,西風(fēng)黃葉,山河如染,確有“山中黃葉雜紅葉,客路南山禮北山”之體味。
在藍天白云、紅花黃葉、綠樹掩映之中,紅瓦白墻、暮鼓晨鐘,的確是一處上好的修身養(yǎng)性的風(fēng)水寶地。在它最繁盛之時,有供僧人居住誦經(jīng)的僧房禪舍、大經(jīng)堂,也有供香客、過路商人和行人歇涼飲茶的涼亭茶房,尤其是主持方丈道行高深,來這里誦經(jīng)的、聽法的、云游的、掛單的僧人及上香敬佛的善男信女絡(luò)繹不絕,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因此,在這香林寺里,單是每天供人們吃喝飲用的水就成了寺中僧人格外操心的大事情。
相傳,香林寺中在僧、俗人等最多最盛的時期,給寺中馱水的是一頭白騾子,這頭白騾子因為在寺中馱水的時間長了,變得乖巧機靈,且深通人性。白騾子馱水只需兩個僧人:一個在溝底裝水,馱桶的水裝滿后,白騾子自會順著蜿蜒曲折的山道把水馱到寺里;一個待在伙房里將馱回的水倒在缸里,白騾子馱上空桶仍然順著山道去了溝底。來來去去,白騾子在山道上要往返七趟,不多也不少,天天如此,年年如此。從打白騾子入寺,一馱就馱了三十多年。馱水的過程中,來來往往,上上下下,馱桶馱鞍壓在白騾子脊背處的地方,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獨特疤痕。白騾子每天馱水時,都要經(jīng)過寺中大經(jīng)堂的窗前,耳濡目染,寺中大師講經(jīng)說法的只言片語,不知不覺傳入白騾子耳中,久而久之,白騾子對聽經(jīng)說法有了特別的靈性,馱完七趟水后,就自覺地到大經(jīng)堂窗前屋后隔墻聽經(jīng)……
白騾子聽經(jīng)的事,本寺中僧俗誰也沒有在意,卻被云游掛單的一位得道小和尚發(fā)現(xiàn)了。那天,白騾子像往常一樣,悠然自得地在大經(jīng)堂附近側(cè)耳諦聽,小和尚卻從經(jīng)堂前邊轉(zhuǎn)到白騾子身邊,朗聲說道:“阿彌陀佛,原來如此?!卑昨呑幼灾牻?jīng)一事被高人發(fā)現(xiàn),隨之在地上打了一滾,就氣絕身亡了。當時小和尚就給白騾子念經(jīng)超度,并誦了幾句偈語,使白騾子脫化了畜性,轉(zhuǎn)胎托生到黃羊川一戶羅姓大戶人家去了……
一晃幾十年過去了,白騾子因聽經(jīng)得道,托生到富戶羅家之后,成年即成了羅氏家族的當家掌柜,因他生財有道,經(jīng)營有方,到他四五十歲的時候,羅氏家族置下南山置北山,牛羊滿圈,騾馬成群。金銀無數(shù),良田美池眾多,成了黃羊川人人皆知的“羅半川”。言下之意,黃羊川半壁山川歸在羅姓名下了。但“羅半川”羅員外卻生性吝嗇,為富不仁,黃羊川里人見人憎。這時香林寺也逐漸敗落,與當年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。有一天,曾在香林寺掛單的小和尚又云游到此,小和尚早已成為長髯飄飄、銀絲零落的世外高人了,卻又像一個瘋瘋癲癲、如癡如狂的傻和尚??粗矍皵啾跉堅?,香火不繼的香林寺,老和尚決心慕化重修香林寺,了卻心愿。從此,老和尚過土門、走大靖,去黃羊川,山山川川四處化緣。
這天,老和尚化緣來到黃羊川里,恰巧就到了“羅半川”羅員外家里,任憑老和尚“阿彌陀佛”,“羅半川”總是不肯施舍,而且口出污言穢語。無可奈何之際,老和尚朗聲說道“阿彌陀佛,原來如此。”不料,僅此一句話,使“羅半川”大吃一驚,聽來十分耳熟,抬起頭來細細端詳,原來這老和尚竟是當年識破玄機,超度自己托生的小和尚。只是世事變遷,當年的小和尚變成現(xiàn)在的老和尚而已。于是“羅半川”將老和尚請到自家堂屋,脫去衣服,指著背部胎記向老和尚道去曲折原委。老和尚也想乘機度化他使他免遭沉淪,于是雙手合十,微閉雙眼,口中念念有詞,半吟半誦“大千世界,滾滾紅塵,人間富貴,過眼云煙;吾觀昌松(即古浪)故地,地脊天寒,民窮財虧,恰似我佛感悟中情節(jié)‘八筆勾’……”羅員外聽到八筆勾不知何意,抬頭去看老和尚,卻見老和尚端坐炕頭,并不看他,只是隨口而出“八筆勾者,勾去了人間榮華富貴,督促人們一心向善,所謂‘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’是也。你若放棄衣食住行,功名利祿,執(zhí)著苦心修煉,方可悟得我佛真諦,脫離苦海?!贝藭r,羅員外想細聽“八筆勾”禪機,又不敢一再追問,只好雙眉緊鎖。只聽老和尚聲音低沉宏亮,緩緩說道“八筆勾”者:
凈面羊裘,四季常穿不肯丟,
氈帽尖而瘦,棉褲寬且厚,
夫妻一條褲,娃娃精尻尻。
紗革無處求,褐衫耐久——
因此,把綾羅綢緞一筆勾。
來客忙留,奶子煮茶置一甌,
面餅蔥湯醋,土豆和煙斗,
疾風(fēng)卷殘云,吃盡方丟手。
牛蹄與羊頭,連毛入口——
因此,把山珍海味一筆勾。
未雨綢繆,窯洞土生皆土修,
天晴曬日頭,陰雨便房漏,
土炕砌石頭,燈油順壁流。
骯臟臭氣熏,馬糞牛溲——
因此,把雕梁畫棟一筆勾。
毛驢一頭,全部家當能馱走,
腳是量天尺,運輸靠挑手,
水險難行舟,山高猴子溜。
路無三里平,破車老?!?/p>
因此,把寶馬香車一筆勾。
老和尚說到這里,頓了一下,微閉的雙目中,發(fā)現(xiàn)羅員外緊鎖的雙眉悠然一動,知道羅員外已動了心思,于是繼續(xù)說道:
堪笑女流,鬢發(fā)蓬松灰滿頭,
抓柴拾糞手,談性緊抿口,
巫山作云雨,哪得秋波流。
若要細推究,哈哈拍手——
因此,把紅粉佳人一筆勾。
可嘆儒流,一領(lǐng)藍衫便罷休,
匾額掛門樓,榮華盡享夠,
炕頭熱饅頭,不往長安走。
終老蓬間雀,衣食無憂——
因此,把風(fēng)流才子一筆勾。
萬里遨游,百日傾觀天盡頭,
山禿窮而陡,水惡聲似吼,
四月柳條抽,花開無錦繡。
一陣狂風(fēng)吹,不見白晝——
因此,把萬紫千紅一筆勾。
鷹飛狗走,衣冠楚楚似禽獸,
忤逆子不肖,王八橫街游,
男人站衙門,女人坐碼頭。
老爺升大堂,蠅營狗茍——
因此,把天理王法一筆勾。
待到老和尚說完最后一句,羅員外已雙眉盡展,低下頭陷入沉思之中,半晌無聲無息。待他幡然醒悟抬頭看時,老和尚早已不見了蹤影。
從此以后,羅員外廣善博施,一心向善,不但成了香林寺的大德居士,而且捐錢捐物重修了香林寺,將大片田地捐給了香林寺當了香火田,享年九十,無疾而終。